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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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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四章

即使瞧著眼前人模樣不像個沒事的,但對方已經這樣說了,封鶴便也不再追問了。其中種種,天知地知,也省去多餘的考慮和擔心。

比起這個,封鶴更擔心眼前的糖醋肉。她眉頭擰成一個川字,伸伸手,最後還是放下了。算了,讓著點病人吧,她好歹現在吃嘛嘛香。

“最後...”趙鵲炎餘光瞥見她的神色,笑了笑,直接側過身,指著阿姨手裏的菜勺,“不要...糖醋肉,給我打一份帶魚吧。”

封鶴的星星眼頓時冒了出來,她上前一步,“嘿嘿,那份給我,我要。”

接過阿姨遞過來的餐盤,封鶴笑得賊開心,她邊走路邊哼著歌,趕上十二點下課時間,身後排著好長的隊伍。

不遠處姓趙的已經把座位都找好了。不得不說,倆人一起吃飯比一個人好多了。以前陳京杭不吃的時候,她自己坐,吃一半就有人來拼桌,拼桌不說,講話唾沫橫飛,封鶴就差把餐盤捧起來捏鼻子吃了。

“笑什麽呢?”趙鵲炎吃了一口帶魚,放下了。果然那味道,他還是吃不習慣,腥得要命。

封鶴拿筷子叉了一塊完整的糖醋肉過去,扔到對方餐盤裏,“喏,送你的。”

對方動作一頓,他擡起頭剛想說什麽,封鶴忽然把他打斷了,“餵,我還沒吃呢,筷子是幹凈的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趙鵲炎動作一頓,夾起盤子裏的肉,塞進嘴裏,嚼了嚼。忽然想到什麽,他不由得擡起頭,低聲道:“你前幾天回淮濱了?”

同一時間,“你和肖牧野吵架了?”

行,通過這段對話,兩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,準不準就不知道了。

封鶴努努嘴,扒拉了幾下米飯,點頭,“一號二號,兩天。”無論怎麽瞧著,趙鵲炎現在這樣,就不像是能和誰吵架的模樣。

他安靜起來,跟高中兩人剛認識那陣差不多。以前上課的時候,封鶴一睡醒,只要側過頭,就能看見這人紮著馬尾,目不轉睛地盯著最前面的黑板。

所以陳京杭惦記這人的臉蛋,也不是毫無道理。

趙鵲炎吃得極少,幾下就撂了筷子,在這之後就靠在座位上,定定望著封鶴。搞得封鶴覺得自己好像港版封神演義裏面的楊戩,活脫脫一飯桶。

她被對方瞅著發毛,於是直截了當道:“你看啥呢?我臉上有大米飯?”

趙鵲炎跟沒聽見似的,他自顧自從口袋裏掏出兩根真知棒,遞給封鶴一支,自己撕開糖紙包裝,若有所思道:“吃嗎?”

封鶴沒接,她叼著蔬菜,搖了搖頭,“太甜了,要是高中的時候,我肯定吃。”

對方嘴角輕扯,那抹笑意似有若無,“嗯。”

嗯,嗯你個大頭鬼。封鶴舔了舔嘴唇,捕捉到對方眼底那股莫名的黯淡,她還是嘆了口氣,攤開手,“給我吧。”

封鶴默默扯開糖紙,盯著上面的字看了看,嘟囔道:“水蜜桃,又是水蜜桃啊。”

“你是桃子成精吧。”她忍不住調侃。

趙鵲炎心臟咯噔一下,他擡起頭,兩人目光相撞,他下意識應著,“嗯。”

封鶴雙手插兜,有意無意地環顧四周,從十分鐘以前,她就感覺有人在註意這邊,雖然沒有一直盯著看,但讓人怪不舒服的。

她轉過頭,直直向那方向瞧去。

是幾個熟悉的面孔。封鶴眉頭一皺,下意識端起餐盤,她站起身,碰了碰面前人的手腕,淡淡道:“走吧。”

“其實,他們看了很久了。”趙鵲炎望向她,嘴角翹起。走出食堂,他順勢把煙叼在唇間,面色淡然,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。

封鶴雙手插兜,無奈擡頭,對著天空,“我也瞧見了。”

“那你還不快走。”趙鵲炎眼底閃過一絲狡黠,他眼尾輕挑,唇間煙霧吐出。

封鶴的腳步慢慢停下,她瞇起眼睛瞧著身側這人,分明漂亮到不行,安靜下來跟幅觀賞畫似的,但他又偏偏愛爆粗口,煙癮還大。

怪誕,迷幻,割裂。

捉摸不透。

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。

趙鵲炎笑了,他眨了眨眼,向她伸出手,“我倆沒吵架。”

她二十分鐘前問的問題,他現在終於給出了回答。

封鶴已經不想知道了。倆人都說沒吵,但那感覺明明就別扭極了,所以封某人當機立斷,直接道:“愛吵不吵,再說了,這事兒跟我有個毛線關系啊,不問了。”

麻雀或是一種別的鳥兒在空中飛了幾圈,天上的白雲游走,食堂門前的柳樹被風吹起,樹葉流向風吹動的河。隔壁宿舍樓外面掛著各式各樣的床單,像極了五顏六色的旗幟。

還真是夏天。

她伸了個懶腰,雙手抱在腦後,獨自一人走在前面,偶爾回過頭看一眼身後的人,對方一言不發,只是默默在她身後。

“封鶴。”他忽然開口喊道。

封鶴懶懶地回過頭,“又怎麽了?”

“我宿舍到了。”趙鵲炎指著樓上,男寢,正是他住的那棟,“走了。”背對陽光,他步步倒退,幾乎要墜進光裏。

陽光照映在男孩的側臉上,趙鵲炎深深望著她的眼睛,全身都在發著光。他說,“高考那兩天,你要是有空的話,去看看肖牧野吧。他這人嘴上不說,但在心裏還是希望自己和別人一樣,有人接,有人送,有人等他…回家。”

封鶴的心臟一滯,要出口的話停在嘴邊,陽光刺眼,她忍不住叫住他,“趙鵲炎。”

“你不去?”

趙鵲炎背對著她,腳步緩緩停下,“他需要你。”他脊背輕顫,眼尾也跟著發疼,卻仍執拗地重覆:“他需要…你。”

樹葉瞬間落下。

他閉上眼睛。

封鶴點點頭,輕聲道:“好。”

擡起頭,藍色的天空,悠悠飄來幾縷白雲,好像天空裂了似的。似乎有什麽東西碎了,但是什麽呢?宇宙瞬息變幻,可無論是誰都無法抓到這過程。

他們一直在變化之中,又怎麽能猜透每一步,站在最終結局上呢?

此刻的肖牧野本人卻絲毫不慌。臨近考試,連向來話多且凈說些沒用的王燚都沈默了,他時不時就用碳素筆戳一戳前面的後背,“這個,咋就選C?”

“不知道。”肖牧野壓根不理這人。

但又不是完全不理,隔了一會兒,他就往身後丟了張紙。王燚剛想說什麽,但他低頭一看,卻發現上面附上了剛才那題的解答步驟。

“…嘿嘿,口嫌體直。”他撓了撓頭,忍不住笑了。

肖牧野仍然喜歡站在走廊的光榮榜下面,但似乎最近越來越少人議論他。也或是因為大多數人的精神狀態越發緊張,所以也壓根沒有多餘的精力再觀察肖牧野。

他盯著那上面的照片,似乎真的她就站在自己眼前似的。

考前最後一節課,班主任做了不下十遍的囑咐後,終於松了一口氣。他站在講臺前,攥著小蜜蜂的手出了汗,環顧四周,他終於開口,“三年,是你們的三年,是高中三年,是我們的三年。人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,不會因為某一段路沒有走好而天昏地暗,而暴雨肆虐。”停頓幾秒,他目色淚光閃爍,重重道:“我相信,只要我們一直向前,往前走。在最前方,那裏終會是一片驕陽,你們,也一定會閃閃發光。”

臺下,忽而掌聲雷動。

真正走上考場那天,隔著好遠,肖牧野站在門前,手機屏幕突然彈出了一條消息,他手心滲出了汗,輕擦屏幕,那頭只有短短幾個字,“呆頭小孩兒,回頭。”

他心臟一滯,不遠處的紅色條幅下面,站著一個熟悉的人。剎那間,這張臉與光榮榜上的那張照片重合。封鶴單手插兜,依舊對什麽都愛搭不理的模樣,但望向他的瞬間,她卻直了直脊背,隨後,沖著他隨意揮了揮手。

她的發尾紛飛,在陽光的映襯下幾近金黃。

相隔太遠,肖牧野只勉強看見封鶴的口型。但似乎又真的聽見了她的聲音般,她說,“我等你。”

高考那兩天天氣好到不行,熱得好像要把柏油馬路烤化了似的,反而結束的那個下午下了好大一場雨。雷雨交加,導致不少人“高考結束去放松一把”的夢想破滅了。

人群中,肖牧野的手腕被封鶴一把攥過,她將傘塞進對方懷裏,兩人一起穿過層層人群,站在馬路邊,出租車上的“空車”標識寥寥無幾,她單手插兜,無奈道:“我就說吧,高考肯定下雨。”

肖牧野緊握傘柄,不自覺向她身側靠了靠,“挺好。”

雨聲實在太大,封鶴空耳,著實沒聽清,“什麽?”

肖牧野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,況且他心裏清楚,就算自己接著說下去肯定也沒個結果,索性換了個問題, “我說…你就不問我考的怎麽樣?”

封鶴掏打火機的手頓住,她無奈擡頭,敷衍道:“哦,你考的怎麽樣?”

眾所周知,眼前這人參加考試,就沒得過第二。

所以是個白癡問題。

但肖牧野顯然和一般人不一樣,他不僅不覺得這是個傻X問題,還會乖乖點頭,認真回答:“還可以,就算沒有競賽保送,我也能上東大。”

“...”

封鶴望了望四周,擡起手,直接捂住了肖牧野的嘴。

他眼睛陡然瞪大,滿臉疑惑:“×&%¥#@。”

身邊排隊等出租車的學生紛紛向兩人方向望去。

下雨涼爽極了,封鶴卻還是感覺背後湧上一層薄薄熱汗,她咬牙切齒地盯著身邊人,把聲音放到最低,“你他娘的,小點兒聲啊。”

“哦,好。”肖牧野點了點頭。

封鶴終於安心地放下手,指尖卻無意輕擦過對方的唇角,目光相撞,她的呼吸驀然一緊,不自覺盯上身側人的嘴唇。

肖牧野耳廓瞬間紅了,他別過頭,用力咽了口唾沫,“還沒問你…怎麽知道我在哪裏考試的?”

此話一出,封鶴目色微動,“姓趙的告訴我的唄。”她嘆了口氣,向他身邊靠了靠。

雖然已經猜到是這個答案,肖牧野還是不自然地抿抿唇,攥著傘柄的手抖了抖,落下的雨水與明暗閃電交織,映出面前這人好看的側臉。本想開口的話忽然頓在嘴邊,他目光灼灼望向身側的人,擡起手,去接傘邊緣連成線下落的雨,“封鶴,還記得你說過的嗎?”

“我們,只要存在,就永遠有關。”他輕聲說著。

一瞬間電閃雷鳴。

泥土的氣味順著蒸騰的霧氣四處飄散,周遭濕氣氤氳,街道車水馬龍,世界紛繁嘈雜。

但至少在那一刻。

肖牧野看著手表,偏過頭定定望向她。他放慢語速,重覆著對方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,“現在是北京時間,十七時二十六分,我們作為限定的肖牧野和封鶴而存在。”

…至少那一分,那一秒,他的世界,只剩下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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